而一路倾泻而来的通红岩浆,到此地,也偃旗息鼓了。水底下,留下一道道岩浆冷凝的痕迹。

    但在凡人眼睛的视线之外,那道水波犹如一堵豪墙,滚滚撞击着水岸。一个高大英挺的鸦衫身影从水波中分离,优雅地跃于岸上,随后一阵吱嘎作响,像睡眠久了,松动一下肩颈,一连串的骨节撞击声从那长身玉立的侧影里传出来,吓得后面好不容易攀着岩壁爬上来的一只青蛙,爪一松,掉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尊上!”两个身影化风而来,正是管家陆吾带一个随从。两人都甚恭敬地在行了揖礼,“恭喜尊上完成三百年闭关,属下特来迎接尊上返回北溟。”

    鸦衫男子仅哼一声,拧眉侧目向东望,半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现出肃杀寒光,对东方天宇下的电闪雷鸣和赤焰腾空,也甚为轻蔑。

    陆吾马上明白上锋的怒意,“有人胆敢趁尊上出浴之际施行法阵,意行不轨,属下定会查个明白。还请尊上回北溟稍作休息,由属下留下来寻查来龙去脉。”

    “无边潭边凡是活着的,都带走。”尊上言毕,瞬间移步消失,只留下两个属下揖首相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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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杜若还垂垂挂在松树枝上,大喊救命,“有人吗,救救我!上面有人吗?救命啊!”

    老松树本攀在贫瘠陡峭的崖壁上,根须抓基不牢,如此负重,更是摇摇欲坠,而天上又开始电闪雷鸣,狂风大作,摇得枝杈如毛发卷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“撑住!抱紧树,别掉下去!”喊了好久,上面总算有个声音回应了她的焦灼。

    杜若努力向上探头看,终于在崖顶看到一双晶亮的小绿豆眼,马上笑哭出来,“龟爷爷,快想办法救我!”

    从岩浆和灰烬中逃出的幸存者老龟笑着,把一根青藤抛了下去。杜若机敏地抓住,在松树彻底倒下去之前,就靠着一条细细的藤子在龟爷爷使出吃奶劲的情况下,才慢慢爬攀上崖顶。

    到了安全之地,举目四望,才发现自己熟悉的郁葱山林已被大火烧焦,一片狼藉,山下则是一片煮熟的泽国,空气里飘着各物种燎毛烤肉的焦味。原来的肥田沃野、绿山大地皆已消失。

    老龟的瘦爪里还抓着一块香喷喷烤蛇肉,边吃边说:“女娃娃,这里不再适合凡人居住,你跟我走吧,我倒有一片上好的水泽可供栖身。你只要听我的,养活我们爷俩不成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爹爹......”

    “就暂时别找你爹爹了,他一个聪明的大活人,还是个半仙,肯定逃脱了这场煎烤成肉串的命运。再说,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灾难,是神仙早就躲了,是人,能得到天机躲掉的都自有法子跑出去,跑不出去的乃是凡人的宿命,也是没办法。”

    杜若不解,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凡人命如蝼蚁,对我们也太不公平了。”

    老龟不紧不慢,“这就是劫数,天劫。也不能说老天不公平,天地不仁,视万物如刍狗。我们这样的小仙小人物追问天意没用的。你要想活得长久,就应该学学我老龟,凡事看惯,万事看开,然后脑袋一缩,听天由命,说不定还能搏个长寿。”

    杜若虽悲伤,想想也是,老爹一向有点神神叨叨,半人半仙的,他临走时还特意嘱咐自己要去西山上采药,想必也是有某种用意的吧。若他也早发现了什么,肯定会想出法子脱身的。

    于是杜若就跟老龟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杏花潭。

    杏花潭不过是几亩大的水塘,但水质清澈见底,上面浮着睡莲,周边被一片丰茂的杏林环绕。站在潭边往上看,能看到枝头辍满密密的青杏。杏林里有几间能遮风避雨的小木屋,应该是龟爷爷朴素的龟窝了。

    风景虽好,但比自己繁荣热气腾腾的家乡还是平淡清静了些。杜若看了一眼老龟一身珍贵的老花纹,叹口气,“你本身也是一枚极好的药材,尤其是龟皮,可入药,可占卜,你一直能活这么久,原来是躲在这里吸取日月精华过日子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