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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。虽然有人断断续续的听说过路真父亲的事情,但是大多数人并不相信。而且他死了有些年头,人们渐渐都要淡忘那个镇上不太寻常的娼妓了。

    路真安静的坐在垫了蓝色塑料薄膜的简易床上,脸色惨白,嘴唇也是白的,整个人白的像纸。班主任站在病房外,很别扭的给家长打电话,他小心翼翼的措辞,才把结果告诉了对面的男人。对方听起来醉醺醺的,一听说路真怀孕了,就“啪”的一声挂掉了电话。跟着来的同学也神情古怪,又好奇,又不敢看路真。

    医生被护士叫走了,于是房间里只留下了路真和两个面面相觑的同学。其中一个实在忍不了了,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他:“那个,路真,你、你还好吗?”

    当然不好,路真没有说话,只是斜斜睨了他一眼。于是男生只好讪讪的溜了出去。另外一个撇撇嘴,也出去了。他嘴巴不干不净,小声咕哝:“得瑟啥。”

    男人是搭了牌友的顺风车来的。他昨晚醉得厉害,整张脸都是可怖的猪肝色。当医生再一次跟他说明路真的情况时,男人迟钝的脸庞才开始有所反应。他先是瞪大了眼睛,随后非常震惊的向医生又确认了一遍。

    跟着的牌友不是什么正经人,年纪也大,当然知道路真的父亲。他脸上满是揶揄的表情,不高不低的说;“啧啧,爹是婊子,儿子也干净不到哪里去。”他都这样说了,当然会引起别人的好奇,于是有耐不住的,悄悄走过来向他询问。牌友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过,但是他很会吹水,连自己睡过那个畸形男人的话都讲出来了。猎奇的故事总是很吸引人,他们在外头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其实没发生过的事情。

    男人呆了一瞬,旋即气呼呼的往病房里冲。他难得这么有气势,抽出自己的皮带,把它当作鞭子,劈头盖脸的朝路真抽过去。

    他很大声的指责路真,“小小年纪不学好!跟你爸一个德行!”嗓音嘶哑,像破败的机器。这么大的动静,看热闹的病人都被吸引了过来,围在外头瞧。

    路真原本像尊木偶一样坐着,胳膊骤然挨了一下,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。他还是不说话,胃部开始隐隐作痛。医生的诊断结果令他极端惶恐,他不知道该怎么办。他突然想到了父亲。父亲在怀哥哥的时候,也是像这样的恐惧吗?

    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声,他听不清楚男人的责问,也听不到有好奇的人大声问他,“谁的种啊?”

    路真只能感觉到背上、胳膊上不断的疼痛感。他试图抬头,就看到一张让他极为恐惧的脸,像蛇一样。路真像鹌鹑一样缩了起来。

    宋策是被同学叫来的。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整个人仿佛当头一棒,然后就晕晕乎乎的赶来了。他还没进病房,就听到父亲愤怒的骂声。

    “我花钱供你上学,是让你跟人乱搞的吗?!”

    医生和学校的老师在劝他,场面很混乱。宋策的心里不断的打鼓,他在想,路真怎么会怀孕呢?他自己都还是小孩子,他怎么这么容易就怀孕呢?

    他怀的一半是父亲的孩子,一半,宋策不敢再想下去了。他整个人都很慌乱。以至于父亲在看到他的时候,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。

    男人理直气壮的喝止他,问:“他在学校里跟谁打的热火?说!”

    宋策说不知道,于是也挨了男人一下。他原本就不灵活的舌头立刻打了结,说不出话来。周围人好奇的、取笑的目光如同海潮一样蜂拥而来。宋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些眼睛扒光了站在这里,被从头到脚的指指点点。他甚至都没有走进去看一看路真,就僵在病房外,手足无措了。有人用肩膀拱他,言语下流的问:“你干过不?”

    宋策像被踩了尾巴的动物一样,往边上跳了两下,摆摆手却不说话。他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应对,就像他在警察局的时候,看到那截手指头时,也不知道怎么应对。他觉得自己又有点想吐了。

    皮带敲击肉体的声音又持续了几分钟,男人好像终于打累了,停手了。但是好事的人还是旁敲侧击的问路真,那个他们很想知道的对象到底是谁。

    当然什么也问不出来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,宋瑶也来了。她大概是回家发现没人,就下意识的往医院跑,结果正好撞见了,又或者有人跟她指了方向。

    她“噔噔噔”的,像一阵风从宋策身边跑过去,然后用很稚气又带点哭腔的声音问自己的父亲:“爸爸!你怎么这样打路真哥哥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