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阳柔柔地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,和风拂过,水面上仅存的常绿植物水生鸢尾和香蒲随风轻摇,温柔得像一声叹息。

    这本是个种着大片睡莲的莲池,但每年入冬之前,公主府的侍从们都会乘着小舟将枯叶一一清理干净,再潜入水中将睡莲根挖出来,好生清洗后放入淡水中妥善保存,来年春天再行栽种。

    这在公主府是一项不大不小的活动,每年参与的人,上到言长使下到厨房伙夫,没有不兴高采烈的。

    有时候,甚至公主和陛下也会参与挖莲根大业,陛下每次都嬉笑着捧水泼到公主身上,然后命令宫女内侍们给自己当挡箭牌。

    沈信芳走在倚莲小筑的廊道上,望一眼莲池那干净清澈的水面,问:“今年的睡莲已经挖了吗?”

    兰青答:“回少卿大人,因不知公主何时回京,言长使在入冬一个月前便带着府兵们把莲池中的莲根挖了封存好了,怕睡莲被冻坏。”

    说着已经快到了倚莲亭,兰青止住脚步,恭敬道:“少卿大人,公主在前方等您。奴婢告退。”

    沈信芳垂眉颔首,礼貌地目送了一下,随即转过头来,望着倚莲亭的方向停了片刻,而后整理了一番情绪,抬步向她而去。

    亭为八角,每一面都挂了帘幔,有几面的帘幔被系上了,余下的几面轻飘飘垂落下来,随着微风而起,时不时地扬起一片角,露出里面的那一抹素白的身影。

    沈信芳停在帘幔前,感觉自己呼吸都变浅了些许,轻轻撩开帘幔,放轻脚步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亭中的一张桌案前放了一套茶具,炉火静静燃着,另一张桌案上摆着他三年前送她的遥思琴。

    而她趴在桌案前,手中握着早已冷掉的茶,歪头半枕着自己的臂弯,脸颊贴在桌面上,睡着了。

    她背后是被红绳系起来的帘幔,阳光正好映在她背上,令她整个人都柔和温暖起来。

    沈信芳悄悄跪坐下来,屏住呼吸看了她好半晌,而后轻手轻脚脱下自己的外衫,悄无声息地盖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她睡得很香,呼吸绵长,眉目舒展,脸颊被桌面挤得肉嘟嘟的鼓起来,嘴唇微微张着,他为她盖衣服时,她还砸了咂嘴,仿佛梦到了什么山珍海味。

    沈信芳不由得微微而笑,静静看了她一会儿,随即悄悄起身,在一旁的遥思琴后坐了下来,轻抚了一下琴弦,而后拨动了它。

    柔婉的琴音荡漾开来,许亦心握着茶杯的手越发松了劲儿,脸颊在桌面上无意识拱了拱,就着琴音睡得更香甜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许亦心做了一个梦。

    在梦里,初冬的和风吹起她的发尾,煦阳笼罩她的肩背,帷幔轻轻荡漾,她轻裘白裳坐于瑶琴前,强作镇定地拨动了几下琴弦。

    沈信芳束着高马尾,垂头跪坐在几步开外,双手握着玉箫,指腹暗暗摩挲着玉面,竖起耳朵听她的一举一动。

    她装作笨拙的轻拢几下琴弦,道:“这曲平沙落雁甚是复杂,本宫总是不得其意。沈探元,你可会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