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离莜怔然,见他惶恐不能自已,一时有些局促。想伸手把他搀扶起来,临起身又改了主意,端正身子冷声问道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那天……那天……我去佛堂给娘祈福……”湘王佝偻着背,吞吐地说道:“我……我说了不该说的话,叫人听见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说了什么?”钟离莜听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,不禁有些急了:“老三,挺直腰!男子汉大丈夫,说了什么,做了什么,要有担当!”

    湘王深吸一口气,看向她道:“我说,希望母妃能早日脱离苦海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呢?”钟离莜蹙眉,隐约觉着这话哪里不太对劲,又说不上来。

    “然后,有个叫慧平的和尚走过来,对我说……不能这样说话。”湘王吸着鼻子,颤颤地继续道:“他说,被人听了去,会误以为是母妃在宫里过得很苦,对君父心存不满。”

    钟离莜恍然大悟:“哦,可能吧……然后呢?”

    “然后我就很害怕。”湘王一边说着,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她的反应,见钟离莜不以为然,只得继续道:“我感谢他……我……我又怕他说出去,就,就拿了些银子给他。我娘教过我,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收了?”钟离莜越听越迷糊。

    湘王无精打采地低下头:“没有。他说,晚上想同我聊聊佛法。我不敢拒绝,应下了。晚上他来找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然后?!你说话能不能快点?!”钟离莜急得真想抽他,提留着他的脖领子拉到床边:“跟姐姐说话,就别藏着掖着了,赶紧的!”

    湘王拘谨地坐在榻边,握着她的手,掌心满是汗:“傍晚他来到我房里,带了小食。我们在一起聊了会儿,我忽生疲倦,就睡下了……然后就出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被下药了吗……怪不得,火烧屁股了你都没醒。”钟离莜无奈,轻轻打了下他的后背:“老三,你身为皇子的警惕心呢?无事献殷勤,非奸必盗,这个道理还不懂吗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着实是不想让他说出去。”湘王委屈地努着嘴:“还有件事。我睡着前,慧平在门外与另一人攀谈了一阵,那人的声音有点耳熟,提到了……贵妃这两个字。”

    钟离莜一惊,急忙扒住他的胳膊:“你确定?”

    湘王颔首:“我确定,我听得很真切,之后好像有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进屋挪动东西,但是我那时实在坚持不住了,就睡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心真大。”钟离莜咋舌,思索再三后问道:“这件事,你跟爹说了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,我哪儿敢啊。”湘王惨白着脸攥紧了她的手,央求道:“姐姐,我只敢讲给你听,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,其他人我谁都不敢信。君父最宠贵妃娘娘,我就算说了,他也不会信的。还有……若查起来,知道我在祈福时说了那样的话……我娘她会受牵连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现在慧平下落不明,查无可查,你说也没用了。”钟离莜不禁有些憋屈。若她没猜错的话,进来挪东西的那个人,便是被她反杀了的刺客。慧平药倒了湘王后没有亲自动手,而是联系刺客纵火行凶。为何要多此一举,她有点想不明白,大抵是慧平怕亲自动手被人发现?或是刺客嫌他手脚不利索?

    然而她转念一想,发觉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。首先,慧平是如何混入寺庙的,他在庙里住了多久?若他早早就成为了朝名寺的僧人,那么他进寺庙的目的是什么?

    他不可能未卜先知,算到湘王与自己有朝一日会住进庙里,提前埋伏进来。而朝名寺查出住持贪银的丑案,慧平是否参与其中?

    按着朝名寺住持的反应,他对湘王遇刺一事并不知情,可见慧平跟他不是一伙的,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事先通过气。